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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一定尸骨不存,碰巧我是个好人,我不会对她动歪脑筋。想到此地,为自己骄傲,不禁飘飘欲仙起来。    我叹口气。“来,我送你回去。”    一路上我没有说话,其敏的情绪也稳定下来。    倒是我,低沉得不得了,回到家把门一关,再不出来。    我很少在家吃饭,怕麻烦嫂子多洗碗多煮菜,除出生日节庆,总是藉故在外头胡乱吃一顿算数,日子久了,有点腻,渴望拥有一个厨房,可以自由进出,做些食物吃。    寄人篱下的压力很难形容。要自己识相。    脸上一定要挂个笑容,走路轻手轻脚,话不能乱说,亦不能不说。不能早归,也不能晚归,趁人家熄电视机之前要回来,在人家上床之前要洗完澡,人家关了煤气,就洗冷水,千万别自作主张用热水。    有什么粗重的功夫,抢着做,表示爱做,不做心裹不舒服,感激人家给你一个机会做。    冰箱里水果少了,立刻补充,要挑头号货色,要买得堆山积海,情愿烂掉。    要努力免费同人家孩子补习,孩子顽劣不能责备,因阁下不是受薪的补习老师。    人家有别的亲眷来访,切记要在有意无意之间透露感激涕零之情,夸大其词,没齿难忘。    当然,最重要的是,要准时交租。    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住在亲人家中,根本有百弊而无一利,因为倚赖性吧,妄想可以得到照顾,无限热情,换来屈辱与冷水。    开头也是自己不好,为什么老要亲人看顾,超过廿一岁,应该独立,走得远远的,亲戚免麻烦,我也免苦水。    嫂与兄并没有睡,正在商议什么。在家中,嫂嫂地位永远比兄高,越是无能的女人越是会在家中称王,无他,精力不能发泄之故。    我深深叹口气。    忽而听到他们二人之对白。    我颇明白人情世故,没有什么是偶然发生的,如果他们不是故意叫我听到,我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他们的秘密。    谁晓得他们的总入息有多少,或是哥哥加了薪水没有,一天到晚喊穷。    是自卑,自卑令我蔑视自己,也歧视亲人。    只听得嫂说:“…母亲同媳妇吵,想来这裹住,她也愿意付房租,而且可以帮着做家务,至少晚上这顿我们可以吃些丰富的家常菜,我就不必劳心劳力了。”    然后兄说(似做话剧):“那么我同小弟商量一下。”    我听了很安乐,终于来了,不是我负他们,多好。    搬出去之后,居移体,养移气,希望情绪会改进,改掉琐碎多心的毛病。    马上找地方搬。    其敏出很大的力,她比较空闲,认识的人也多。    有一度,我与其敏走得较近时,亲人对我也略有新的兴趣,后来心冷,还是顾目前的利益为重,在他们眼中,我始终是投靠过他们的穷亲眷,有一朝坐了劳斯莱斯,去看他们,是肤浅显威风,不去看他,是忘本,总之是猪八戒照镜子,两边不是人,打破头也进不到他们那狭窄愉快的世界。    我三扒两拨找个地方搬出来,临走说尽感激之词,圆滑得rou麻,我的再造父母统统受落,挺起胸膛,觉得栽培了我。错在我,思想没搅通,跑人家家去打搅人。这个错误,牢记在心。    更难忘的是,同舟共济的朋友小方举行了盛大的婚礼,并没有请我,我松口气。她原不是婆妈的女子,微时是微时,彼时是彼时。    不过我还是伤神。    直到你失去一样东西,否则不会知道那样东西有多重要。    为此我害怕,对其敏不禁和颜悦色起来。    有钱也不是她的错,我想,难得她不介意我性情狷介、多疑、暴躁,在我跟前受许多委屈。    搬出来之后,我得到很多自由,十分轻松。    新居只豆腐乾大,但全属自己的天地,朋友们来来往往,添增生活情趣,不需要很久,我就变了,是其敏说的:“不那么愤世,眉头也少皱,说话较多也较开放,添增了幽默感。”    我甚至睡得比较好,体重也增加,当然也不再介意其敏打电话来。    蜗居成为许多与家人同住的同学的会所,可以说是相当热闹的。    谁知道我跟其敏这样下去会有什么发展,她现在也不那么紧张了,其敏的情绪直接受我影响。    小方随著夫婚到美国的纽约去,那是他们的第一站,是艺术家精萃集中之地,如果她不满意,听说男方会得送她到巴黎。    他很爱她,有那个能力,也有那个心思。    我很宽慰,假以时日,感情是可以培养的。    这些消息,其敏也听说了,从她宽慰的表情可以知道,她又恢复讲话,同我说,要出门去寻找灵感,你看,她不再把我放心上,什么都要有人争才吃香,小方一走,她马上要开始写书本的第二章,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。但如果我同小方走掉,其敏会即时成为一个千古伤心人,感情这件事,就是这么怪。    十年后吧,那本书始终会完成的,我摇摇头,她有的是本钱,有的是时间。    我认识这两个女孩子,纯的太纯,似张白纸。世故的太世故,似层黑纱。    也许有一日,待我有能力娶妻的时候,会遇见性格适中的女孩。    像蓝色,或许?    我在期待中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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