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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十一章都苑  (第4/4页)
  菊子说,这是她从学校到这儿来的时候,听老师讲解的。据说散植着乔木的这片大草坪,是英国式风景园林的样式。    在宽阔的草坪上所看到的人,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情侣,有的成对躺着,有的坐着,还有的悠闲漫步在草坪上。还可以看到东一团五六个女学生,西一簇三五个孩子。信吾对这幽会的乐园惊讶不已,他觉得自己在这里不合时宜。    大概是这样一种景象:好像皇家花园解放了一样,年轻的男女也解放了。    信吾和菊子走进草坪,从幽会的情侣中穿行而过,可谁也没注意他们两人。信吾尽量回避他们走了过去。    菊子怎么想法呢?仅就一个年迈的公公和一个年轻的儿媳上公园来这件事,信吾就觉着有点不习惯了。    菊子来电话提出在新宿皇家花园会面时,信吾并不太在意,但来到这里一看,总有点异样的感觉。    草坪上屹立着一棵格外挺拔的树,信吾被这棵树吸引住了。    信吾抬头仰望大树。当走近这棵参天大树的时候,他深深地感受到这树碧绿的品格和分量。大自然荡涤着自己和菊子之间的郁闷。“就是爸爸也会心旷神。冶的”他觉得这么就行了。    这是一棵百合树。靠近才知道原来是由三棵树合成一棵的姿态。花像百合,也像郁金香,竖着的说明牌上写道:亦称郁金香树。原产北美,成才快,此树树龄约五十年。    “哦,有五十年吗?比我年轻啊。”信吾吃惊地仰视着。    叶茂的枝柯凌空地伸张着,好像要把他们两人搂抱住隐藏起来似的。    信吾落坐在长椅子上。但是,心神不定。    他旋即又站立起来。菊子感到意外,望了望他。    “那边有花,去看看吧”信吾说。    草坪对面有个高处,像是花坛。一簇簇洁白的花,同百合材的垂枝几乎相接触,远望格外娇艳。信吾一边越过草坪,一边说:    “欢迎日俄战争的凯旋将军大会,就是在这皇家花园举行的呢。那时我不到二十岁,住在农村。”    花坛两侧栽种着成排苍劲的树,信吾落坐在树与树之间的长椅子上。    菊子站在他跟前,说道:    “明早我就回去啦。请也告诉mama一声,不要责怪我…”    说罢,她就在信吾的身旁坐了下来。    “回家之前,倘使有什么话要跟我说,就…”    “跟爸爸说?我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呢!…”    四    翌日清晨,信吾盼望着菊子归来,可菊子还没归来他就出门去了。    “她说了,不要责怪她。”信吾对保子说。    “岂止不责怪她,还要向她道歉呐,不是吗?”保子也露出了一副明朗的神色。    信吾决定尽可能给菊子挂个电话。    “你这个父亲对菊子起的作用真大啊?”保子将信吾送到大门口“不过,倒也好。”    信吾到了公司,片刻英子就来了。    “啊!你更漂亮了,还带着花。”信吾和蔼可亲地迎接了她。    “一上班就忙得抽不出身来,所以我就在街上溜达了一圈。花铺真美啊。”    英子一本正经地走到信吾的办公桌前,用手指在桌面上写道:“把她支开。”    “哦?”信吾呆然,对夏子说:    “请你出去一会儿。”    夏子离开办公室的时候,英子找来了一只花瓶,将三朵玫瑰花插了进去。她穿一身连衣裙,不愧是西服裁缝店的女店员,像是又发福了。    “昨天失礼了。”英子用不自然的口吻说“一连两天前来打搅,我…”    “啊,请坐。”    “谢谢。”英子坐在椅子上,低下头来。    “今天又让你迟到啦。”    “唉,这件事…”    英子一抬头望着信吾,就屏住气息,像要哭似的。    “不知可以说吗?我感到愤慨,也许是太激动了。”    “哦?”“是少奶奶的事。”英子吞吞吐吐地说“做人工流产了吧。”    信吾没有作答。    英子怎么知道的呢?不至于是修一告诉她的吧。英子和修一的情妇同在一家店铺里工作。信吾有点厌恶,感到不安了。    “做人工流产也可以…”英子踌躇了。    “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?”    “医院的费用,是修一从绢子那里拿来支付的。”    信吾不禁愕然。    “太过分了。这种做法,太侮辱女人了,真是麻木不仁!少奶奶真可怜,我真受不了。虽说修一可能把钱给了绢子,或许他是拿自己的钱,不过我们很腻烦他。他和我们的身份不同,这点钱修一总拿得出来的吧。难道身份不同,就可以这样做吗?”    英子极力抑制住自己瘦削的肩膀的颤栗。    “绢子拿出钱来,有绢子的具体情况。我不明白。我恼火,腻烦极了。无论如何也要来跟您说:哪怕不再同绢子共事,我也认了。来告诉您这些多余的话,是不好的,可…”    “不,谢谢你。”    “在这儿心情好受些了。我只见过少奶奶一面,可却很喜欢她。”    英子噙满泪水的眼睛闪闪发光。    “请让他们分手吧。”    “嗯。”英子肯定是指绢子的事,听起来却又像是请让修一和菊子分手。    信吾就那么被摧垮了。    他对修一的麻木不仁和萎靡不振感到震惊,觉得自己也在同样的泥潭里蠕动着。在黑暗的恐怖面前,他也颤抖了。    英子尽情地把话说完以后,要告辞了。    “唉,算了。”信吾有气无力地加以挽留。    “改天再来拜访。今天太不好意思了,还掉了眼泪,实在讨厌。”    信吾感受到英子的善良和好意。    他曾经认为英子依靠绢子才能同在一家店铺里工作,这是麻木不仁,感到震惊不已,岂知修一和自己更是麻木不仁。    他茫然地望着英子留下的深红色的玫瑰。    他听修一说过:菊子性情洁癖,在修一有情妇的“现状”下,她不愿意生孩子。然而,菊子的这种洁痹,不是完全被糟踏了吗?    菊子不了解这些,此刻她大概已回到镰仓宅邸了吧。信吾不由地合上了眼睛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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