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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六章  (第3/5页)
一转头说:“咦,老徐与老徐的女人也在。”    我马上伸长脖子看,老徐长着山羊胡髭,瘦得像条藤,穿套中山装。他的女人予我一种艳光四射的感觉,吸引整个场子的目光,一身最摩登的七彩针织米觉尼衣裙,大动作,谈笑风生,与她老公堪称一对壁人,我瞧得如痴似醉。    小张推我一下“哎,徒弟,这个人你非要认识不可,非常知情识趣,聪明可爱,”他提高声音“喂,方老盈,你躲在那边干吗?图凉快呀。”    一个女子笑盈盈地过来“张允信,你也在。”她穿着素色缎子旗袍。    我看着她依稀相熟的脸,心血来潮,结结巴巴地说:“我…我小时候看过你的《七仙女》。”    小张用手覆额:“教不严,师之惰,”他呻吟“徒弟,你简直出不了场面,以后哪儿都不带你走。”    我使劲地傻笑。    事后抓住唐晶说个不停,叽叽呱呱,像行完年宵市场的孩子,听完大戏的老婆婆。    唐晶说:“你真土。”    “可是我以前根本不知道天外有天,人上有人这回事。”我辩说。    唐晶叹喟说:“以前,以前你是一只满足的井底蛙,最幸福的动物之一。”    幸福,是吗?    那温暖的窝,真是的。    但我随即说下去“后来黄沾与林燕妮也来了,林穿着闪光钉亮片的芬蒂皮大衣…”    唐晶指指耳朵“我已经听足三十分钟,你饶了我吧。”    我耸耸肩,本来我尚可以说六十分钟,但又怕得罪唐晶。    第二天,我更欢呼。安儿要回来度假。这是她第一次回来,我已近一年没见到安儿,不由得我不失眠。    正在犹疑,是否要与涓生联络一下,他的电话却已经过来,我有点感触,真不失是个好父亲,对子女他是尽力的。    “安儿要回来度假。”他说。    “她已经电报通知我。”我说。    “是吗?”酸溜溜的。    “如果你不介意,我想与她同住。”我先提出。    “看她自己的选择如何。”涓生答。    “也对。”我赞成。    “你最近交际繁忙呀。”涓生说“我有一件生日礼物,到现在还没有送到你手中。”语气非常不自然。    “呵是。”我歉意地说道。    “我们见个面,吃茶时顺便给你可好?”    “吃茶?”我笑“涓生,你兴致恁地好,我们有十多年未曾在一起吃茶了。”    “破个例如何?”    “好,今天下班,五点半,文华酒店。”    “你还在上班?”    “啊炳,否则何以为生?”我笑道。    “我以为你做做,就不做了。”    “啐啐啐,别破坏我的名誉,下个月我们就加薪,我做得顶过瘾。”我说。    “不是说很受气?”    “不是免费的,月底可出粮,什么事都不能十全十美。”    “子君,我简直不相信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”    “涓生,居移体,养移气。”    他长长叹息一声“子君,下班见。”    离婚后我们“正式”第一次见面。我有机会细细打量他。    史涓生胖得太多,腰上多圈rou,何止十磅八磅。    我笑他:“这是什么?小型救生圈?当心除不下来。”    他也笑笑,取出小盒子,搁桌子上,这便是我的生日礼物了,一看就知道是首饰。    “现在看可以吗?”我欣喜地问道。    他点点头。    我拆开花纸,打开盒子,是一副耳环,祖母绿约有一卡拉大小,透着蝉翼,十分名贵。我连忙戴上“涓生,何必花这个钱?”一边转头给他看“怎么样?还好看吧?”    他怔怔地看我,忽然脸红。    到底十多年的夫妻,离了婚再见面,那股熟悉的味道也顾不得事过情迁,就露出来,一派老夫老妻的样子。    他说:“子君,你瘦了。”    “得多谢我那个洋老板,事事折磨我,害我没有一觉好睡,以前节食节不掉的脂肪,现在一下子全失踪,可谓失去毫不费功夫。”    “你现在像我当初认识你的模样。”涓生忽然说。    “哪有这种可能?二十年啊。”我摸摸头发“头发都快白了。”    “瞎说,我相信尚有许多追求你的人。”    我改变话题:“我日日思念安儿,说也奇怪,她在香港时我们的关系反而欠佳。”    “两个孩子现在都亲近你。”他低声说。    “你的生活尚可?诊所赚钱吧?”我说。    “对,子君,我打算替你把房子的余款付掉。”    我的心头一热,不是那笔钱,而是我对他绝无仅有的一点恨意也因为这句话消除,反而惆怅。    “你方便?”我问“我自己可以张罗。”    他惭愧地转过头“你一个女人,没脚蟹似,到哪儿去张罗?”    “我再不行也已经挨过大半年。”    “不,我决定替你把房于付清,你若不爱看老板的面色,可以找小生意来做。”    我微笑“我不会做生意。”    “你看起来年轻得多,子君。”涓生忽然说。    “什么?”我奇问“我年轻?涓生,这一年来,我几乎没挨出痨病来。”    “不,不是容貌,我是指你整个人外型的改变,你仿佛年轻活跃了。”    我摇摇头“我不明白,我连新衣服都没添一件,心境也不十分好,老实说,我苍老得多,我学会假笑,笑得那么逼真,简直连我自己也分不出真伪,假得完全发自内心。涓生,你想想,多么可怕,红楼梦里说的‘假作真时真亦假’,是不是就这个意思?我不但会假笑,还懂得假的呜呼噫唏,全自动化地在适当的时间作出配合的表情。涓生,我落泊得很,你怎么反说我年轻?”    涓生一边听一边笑,笑出眼泪来。    我自己也觉得十分有趣,没想到半途出家的一个人,在大染缸中混,成绩骄人,子君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子君,现在的子君修练得有点眉目矣。    涓生的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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